锦绣季日

不较得失,总之拙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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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谋远虑】珠玑C6


珠玑沉海,予我见青山

是他们未被提及的那五年


C5



014

 

本朝历代尚武,为了祭祀的围猎向来是件大事,算上一来一回耽搁的时候最少也得在宫外待上五天,回来便要进腊月尾。临近年关,宫里权势显赫之人虽走了七七八八,但新年的祭祀与场面还是要办的,宫人在礼部的调度下忙忙碌碌,皇后娘娘也带着一众宫嫔见天儿地去太后宫里行礼问安预备团年,一时之间,最消闲的人竟成了七皇子。

 

褚宁远现如今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说他不怎么受敬重,可他到底是七皇子;说他身份尊贵,可冬狩的围猎怎没叫他同去呢?这样矛盾的位置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好在没人寻他做什么脸面上要做决断的事,不好在围猎带走的宫人略多,礼部那头借宫人都借到他头上来了。

 

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去制止,他也装作和善地应允那站在他殿内为难到险些揉破衣角的内侍,让他自己挑几个机灵的跟着去帮忙。求人已求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内侍哪敢真的去挑,他朝着褚宁远行礼又行礼地道说但凭殿下指派。

 

这话正中褚宁远下怀。他与沈颜近日来正发愁要如何不动声色地遣走皇后先前送来的那几个宫女,正在档口上,这内侍就一副苦哈哈的模样来找他借人,当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无论背后究竟是谁想试探着踩他一脚,这一瞬褚宁远是真的想感谢那背后之人的“善解人意”,正正好地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佯装认真的回想了一番,道:“本殿宫里的宫女,聪明些的暂有七位,不过有两个年纪小正在学规矩,还有一位是本殿的贴身宫女,其余的四位……都派给你,可够用?”

 

“够了够了!”那内侍大喜,忙跪谢七殿下好心。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剩下的那四个宫女是沈颜去吩咐的,也不知她说了什么,她们竟闹也没闹,当晚便收拾铺盖同那内侍离开,走得无声无息,树上的枯叶都未曾惊动。

 

许是解决了心里惦念已久的大患,褚宁远难得睡了个好觉,沈颜也没吵他,由着他一觉睡到了巳时三刻。睡得太久,褚宁远醒来时觉得身上有些发僵,桌上早就放好了一壶茶水,他起身走过去倒了一杯,热的,想来才端来不久。

 

他正坐在桌前喝茶,忽闻窗外传来一声“哎呦”,还有急急的一声“嘘”和“不许吵”。是仁吉和白芍,他顿了一瞬,而后开窗探出去瞧。

 

寝殿外头冰天雪地,近日下的雪还没融透,半是冰半是水浸得院内薄土软烂,踩一脚便要沾一脚的泥。仁吉他们几个都在殿后的空地上,不同的是只有他拿着一把长长的锄头在地上挖,当归和白芍却蹲在一旁守着一堆木头,方才的“哎呦”正是仁吉,他大约是摔了一跤,手撑着地抓了一手泥巴,哭丧着脸小声和白芍说些什么。

 

还是当归更机灵,觉察着身前的窗开了就抬头去看,看到是褚宁远在殿内向外望随即便请他的安,她的一句“殿下”惊着了白芍,她也马上住嘴同褚宁远请安,唯有仁吉还是苦着脸,哀之又哀地叫了声殿下。

 

“你们在……”

 

“殿下醒了?”沈颜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他回头,适才正要说的话也没了下文,只望着沈颜的眼点了点头。

 

“奴婢见殿下睡得实在香甜便没扰殿下,”沈颜笑眯眯地走过去,替他关上身前正呼呼灌风的窗,“殿下今日睡得好么?”

 

褚宁远被她带着过来换衣服,闻言回了句好。沈颜一面为他更衣一面同他说起他推开窗后看到的场景,他抬起手臂方便沈颜为他系上腰带,随口道:“挖坑埋桩子?木桩子么?”

 

沈颜在他身后为他固住腰带,又转到他身前来将玉佩系上,“自然是木桩子,难道殿下还想踩石头?”

 

这和踩石头有什么关系?褚宁远刚睡醒不久的思绪还乱成一团,好半晌才梳理出一条头绪,他皱眉想着,待沈颜为他系好玉佩转身去拿发冠时看到她飘起来的发,登时福至心灵地想通了。

 

代替踩石头的木桩子,不就是梅花桩么?

 

 


015

 

七皇子殿下心心念念的梅花桩在仁吉手下才开了个头。

 

虽说近两日天气不错日头也好,但还是冷,积雪融水只泡软了一层薄薄的土,薄土下边仍旧冻得结实,仁吉一锄头下去根本锄不出多少深浅来,倒是累得他气喘吁吁险些闪了腰。碍于这一宫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沈颜只好让当归借“七皇子殿下想在后殿里挖些坑来养花”做幌子,去上林署求了一位力气大的花匠来才将此事解决。

 

坑有了,现下便是要将木桩埋进去。沈颜派仁吉塞了那来帮忙的花匠一块银锭子谢过并送他出殿,又指挥当归和白芍将木桩子摆正了埋进去,她脚尖轻点檐下的台阶便飞身上去,压在那木桩上稳稳站好了,吩咐送完花匠回来、已然看傻在当场的仁吉快些来填土。

 

一个桩接一个桩,沈颜擦过前一个木桩的边跃至下一个木桩,踩实了等仁吉来埋,周而往复,待褚宁远温习好课业过来看时,沈颜恰好转过身落回第一个桩子。少女身量轻盈,腰身窈窕,转开的裙摆犹如冬日里盛开的花瓣,许是这一圈转下来松散了她鬓边的发,沈颜抬手去拂,回眸便瞥见站在檐下的褚宁远。

 

少年长身玉立,面颊雪白,此刻正抿了唇,直直望向她的眼睛。

 

仁吉带着当归和白芍远远地喊了一声殿下,沈颜旋即从木桩上跳下来,赶上前也叫他殿下。褚宁远移开眼,侧头去看已经立好的那一群木桩,“梅花桩,弄好了?”

 

沈颜还未答话,仁吉倒先开口了:“是啊殿下!我们几个才将最后一个坑踩实了您就出来了!”

 

“是么?”褚宁远回头对上沈颜,“这样巧。”

 

或许是因为梅花桩做得顺利,沈颜兴致不错,她站在褚宁远身侧应了他一声而后道:“还请了花匠来帮着挖坑,不然这桩子今日铁定是不成了。”提到花匠,力气太小的仁吉难免有些心虚,忙说着要去看看小厨房里的汤炖好了没有,说罢便跑得飞快,看的当归和白芍咋舌,有样学样地抖了个机灵跟着溜了。

 

当下真也算四下无人了,没人会注意到他们在做什么。褚宁远还看着沈颜,可她早已转移了视线,望着身前的桩子说道:“现下无人了,奴婢为殿下踩一次吧。”说罢,她便飞身踩上梅花桩。

 

踩桩的步伐实在称不上美,可沈颜的身形太吸睛,她一步一桩配合着身法在小小一个落脚点的木桩上穿梭,倏忽一个转身,她便掰着一只脚过了头顶,而后又直直落了下去,褚宁远呼吸一窒想要上前救她,不料她回身落在身后隔了好几步的桩上,飘起的发丝随着衣摆款款落下,连她凌厉的眼神里也是不可方物。

 

褚宁远看得怔了,方才为她的动作而紧张捏起的手也缓缓放松,他终于沉沉呼出一口气。沈颜未察觉出他的短暂而隐蔽的异样,她从梅花桩上盈盈而下,脚步轻快地行至褚宁远身边,眉眼弯弯,“如何?殿下想试试吗?”

 

“很厉害,”褚宁远由衷且诚恳,“怎么试?”

 

他有这个心,沈颜也乐得教他,堪称手把手地教他上桩,又在他站不稳摇摇欲坠之际一掌拍在他撑不住的侧腰上,另一掌去扶他另一侧的手肘,在她的纠正下,褚宁远奇迹般地没有摔下来,反而稳稳当当地站在木桩上,犹如什么世外高人。

 

“殿下莫怕,试着走一走,”沈颜撤回扶着他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对着褚宁远抬手示意,“不难的,同殿下踩石头一样——不,木桩比石头稳得多,殿下石头都踩得,想必这对殿下来说也并非难事。”

 

她站在褚宁远的侧后方,他艰难着回头看她,见沈颜神色认真一幅没有同他讲玩笑话的意思后他只能回过身,试探着迈出第一步。起先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的,几步之后他便重新回想起这几夜在假山下踩石头的光景,脚下的步子踏实了许多,虽也有险些要摔的时候,但他都一一旋身稳住了,有始有终地转回了第一个桩子,然后跳了下来。

 

“殿下这几日果真勤奋,不曾懈怠分毫。”

 

沈颜不知何时找了根光滑的竹竿来,此时正握着竹竿好整以暇地同他对视,一副严师做派。褚宁远自知方才踩得那一遭在沈颜面前根本不够看,连花拳绣腿也称不上,难为沈颜看完了他拙劣的身法后还能夸出他“不曾懈怠”的话来。

 

“没有你夸的那般……好。”褚宁远的视线从桩子换到沈颜手里的竹竿上,而后又垂到自己被擦脏的衣服下摆。

 

沈颜倒没有他想的那般多,她的确觉得褚宁远精进不少,虽还是皮毛中的皮毛,但胜在他勤奋又肯吃苦,这样下去不说是梅花桩,就算是整个京城的屋檐他也能踩遍。抱着这样的设想,沈颜提着手里的竹竿点了点地,明媚漂亮的眼又弯下来。

 

“既然殿下不满意,那我们再来一遍罢?”

 

她笑靥美不胜收,饶是褚宁远因围猎之事而私下劝诫自己那定了又定的心也忍不住朝她有所偏颇,忍不住点了点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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